谈谈红楼梦(第21-22回)
本次说说红楼梦的第21-25回.第21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开头的描写很不错,写出了林黛玉和史湘云的性格.是通过一段她们睡觉时的动作神态写出来的.具体描写如下:
林黛玉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那史湘云却一把青丝拖于枕畔, 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宝玉见了,叹道:"睡觉还是不老实!回来风吹了,又嚷肩窝疼了."
然后一段描写写出了贾宝玉爱吃胭脂的习惯.
宝玉不答, 因镜台两边俱是妆奁等物,顺手拿起来赏玩,不觉又顺手拈了胭脂,意欲要往口边送, 因又怕史湘云说.正犹豫间,湘云果在身后看见,一手掠着辫子,便伸手来"拍"的一下 ,从手中将胭脂打落,说道:"这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过!"
接着的描写就点题了."贤袭人娇嗔箴宝玉"这几个字可以很好的总结.说袭人"贤"的是宝钗."娇嗔"则是因为袭人和宝玉之间早就有暧昧的关系.大家还记得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吗?自从那以后宝玉待袭人与别人不同.所以袭人才娇嗔."箴"其实是"谏",是劝说.袭人是很传统的那种女人.她眼中的好男人应该是考取功名,封妻荫子的那种.而宝玉则成天在脂粉堆里,所以她才要"箴".理清了这个关系.我们就来看具体描写:
第一是宝钗认为袭人"贤"的描写:
宝钗听了,心中暗忖道:"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他说话, 倒有些识见."
再就是袭人娇嗔箴宝玉的情节:
袭人冷笑道 :"我那里敢动气!只是从今以后别再进这屋子了.横竖有人伏侍你,再别来支使我.我仍旧还伏侍老太太去. "这里的冷笑就是一种"娇".
还有描写"娇"的:
宝玉见他娇嗔满面,情不可禁,便向枕边拿起一根玉簪来, 一跌两段, 说道:"我再不听你说,就同这个一样."袭人忙的拾了簪子,说道:"大清早起,这是何苦来!听不听什么要紧,也值得这种样子."宝玉道:"你那里知道我心里急! "袭人笑道:"你也知道着急么!可知我心里怎么样?快起来洗脸去罢."说着,二人方起来梳洗.
关于"贤袭人娇嗔箴宝玉"的话题先谈到这里.接着是"俏平儿软语救贾琏".要搞清楚这段描写的话,书中描写得很详细:
那个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 便暂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如今贾琏在外熬煎, 往日也曾见过这媳妇, 失过魂魄,只是内惧娇妻,外惧娈宠,不曾下得手.那多姑娘儿也曾有意于贾琏,只恨没空.今闻贾琏挪在外书房来,他便没事也要走两趟去招惹.惹的贾琏似饥鼠一般...................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那贾琏恨不得连身子化在他身上. 那媳妇故作浪语.........那媳妇越浪,贾琏越丑态毕露.一时事毕,两个又海誓山盟,难分难舍,此后遂成相契.
可见是贾琏和多姑娘两人勾搭成奸.引出了"俏平儿软语救贾琏".其实"俏平儿软语救贾琏"的真正起因是因为平儿发现了多姑娘和贾琏偷情后留下的"青丝",书中就一句话:
次日早起, 凤姐往上屋去后,平儿收拾贾琏在外的衣服铺盖,不承望枕套中抖出一绺青丝来.
接着分析下"俏平儿软语救贾琏"这几个字."俏"字我认为是曹雪芹的看法,或者是宝玉及众人的看法.平儿在贾府是有地位的丫头,平时乐于助人,大家都很喜欢."软语"不用解释,只看书中描写就知道.而一个"救"字可以显示出王熙凤的厉害.也说明了贾琏是一个真正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摘抄点描写在这里,感慨下曹雪芹描写之精妙:
平儿笑道:"你就是没良心的. 我好意瞒着他来问,你倒赌狠!你只赌狠,等他回来我告诉他,看你怎么着."贾琏听说,忙陪笑央求道:"好人,赏我罢,我再不赌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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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指着鼻子,晃着头笑道:"这件事怎么回谢我呢?"喜的个贾琏身痒难挠,跑上来搂着,"心肝肠肉"乱叫乱谢.平儿仍拿了头发笑道:"这是我一生的把柄了.好就好, 不好就抖露出这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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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见他娇俏动情, 便搂着求欢,被平儿夺手跑了,急的贾琏弯着腰恨道:"死促狭小淫妇!一定浪上人的火来,他又跑了."平儿在窗外笑道:"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了?难道图你受用一回,叫他知道了,又不待见我."
另外第21回还有一点需要说明,就是宝玉续写<<南华经>>,还有林黛玉对宝玉续写<<南华经>>的评语,值得一看:
宝玉的续写: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 丧减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无恋爱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思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
林黛玉的评论: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
不悔自己无见识, 却将丑语怪他人!
至于第21回宝玉把小丫头蕙香改名为四儿让袭人生气,还有王熙凤在大姐儿(也就是巧儿)病好以后回家与平儿,贾琏之间的一系列对话等等略过不谈.
下面谈谈第22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迷贾政悲谶语>>.还是从题目开始分析.先说"听曲文宝玉悟禅机".为什么要听曲?简单点说就是庆祝宝钗生日."宝玉悟禅机"在书中描写很仔细.后面截取了再说."制灯迷贾政悲谶语"是因为贾政认为元春给出的灯谜是不详之兆.下面我们来具体讨论第22回.
点出宝钗生日的是王熙凤和贾琏的对话:
薛大妹妹今年十五岁,虽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将笄之年. 老太太说要替他作生日.想来若果真替他作,自然比往年与林妹妹的不同了."
注意这句描写,可以看出贾母对宝钗的态度:
谁想贾母自见宝钗来了, 喜他稳重和平,正值他才过第一个生辰,便自己蠲资二十两,唤了凤姐来,交与他置酒戏.
宝钗的精明之处的描写:
宝钗深知贾母年老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食,便总依贾母往日素喜者说了出来.贾母更加欢悦.
下面归纳一下宝钗生日的戏曲:<<西游记> >,<<刘二当衣>>,<<鲁智深醉闹五台山>>.
另外谈话中的几出都很重要:
一是:林黛玉道:"安静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
再是:宝钗口述<<点绛唇>>中的<<寄生草>>就是让宝玉悟禅机的:
漫漫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 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是一句语.宝玉悟之,作了几句评语: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宝钗对宝玉评语的评语:"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
黛玉解禅:黛玉便笑道:"宝玉,我问你:至贵者是 `宝',至坚者是`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宝玉竟不能答.三人拍手笑道:"这样钝愚 ,还参禅呢."黛玉又道:"你那偈末云,`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固然好了,只是据我看, 还未尽善.我再续两句在后."因念云:"无立足境,是方干净."宝钗道:"实在这方悟彻 . 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役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 令徒弟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 莫使有尘埃. '彼时惠能在厨房碓米,听了这偈,说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因自念一偈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他.今儿这偈语,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这句机锋,尚未完全了结,这便丢开手不成?"黛玉笑道:"彼时不能答,就算输了,这会子答上了也不为出奇.只是以后再不许谈禅了.连我们两个所知所能的, 你还不知不能呢,还去参禅呢.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也是禅语.
接着是谜语:
贾环的:"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谜底:枕头,兽头
贾母的: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谜底:荔枝
贾政的: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谜底:砚台
宝玉的: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谜底:炮竹
迎春的: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谜底:算盘
探春的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谜底:风筝
惜春的: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谜底:佛前海灯
然后是贾政的想法:
贾政心内沉思道: "娘娘所作爆竹,此乃一响而散之物.迎春所作算盘,是打动乱如麻.探春所作风筝,乃飘飘浮荡之物.惜春所作海灯,一发清净孤独.今乃上元佳节, 如何皆作此不祥之物为戏耶?
其实从宝玉,迎春,探春,惜春的谜语中就可以看出4个人的结局了.最后宝玉出家,迎春出嫁惨死,探春像风筝一样飘向远方,惜春当了尼姑,长伴佛前海灯.
最后是宝钗所作:
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
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
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
其实第22回可以看作是后面结局的一种引子,需要仔细去回味.
好了,本次就谈到这里.惯例以诗词结尾:本次的是黛玉的<<桃花行>>
桃花行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
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
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倍伤情.
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
天机烧破鸳鸯锦,春酣欲醒移珊枕.
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
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
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