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怎样在专业的路上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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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军博士

▌来源：得到《吴军 · 硅谷来信 3》专栏

编者按：

吴军博士在得到上通过《硅谷来信》专栏和读者分享自己实时亲历的独特视角。《计算之魂》新书上市后，应得到编辑的邀请，吴军博士在专栏里专门写了一封信，分享自己的近况、写书过程中的思考与初衷。

分享这封信给你，希望通过吴老师自己的再次解读，让更多读者了解吴老师的用心，理解成为顶级人才的重要性以及如何在成为顶级人才的道路上做正确、持续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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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近况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筹备我的新书《计算之魂》。写这本书，我差不多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上个月，这本书终于和读者朋友们见面了，很高兴能和你分享我的喜悦。

不过，这次来信，我可不是给你推荐这本新书的。因为这本书，和我之前写的所有的书都不一样，它不是一本适合每个人读的书。

虽然读懂它只需要高中的数学知识，但它也不是在高铁上，或者睡觉前能够读的书。读这本书需要静下心来慢慢琢磨，如果有一点计算机的背景知识，也会更顺利。

这本书不太容易读，也不适合所有人，考虑到这些，我原本也没准备给你介绍。

不过，这本书上市以后，我的主编杨露珠女士来信告诉我，她最近在读这本书，并且很想让我给你分享一下。一来是跟你讲述一下我的近况，二来她觉得我写这本书的过程，也许对你有启发。

考虑到《硅谷来信》的同学们各有各的行业，我想了比较长的时间。这一封来信，我不讲这本书里的专业内容，而是给你分享一下我写它的心路历程。即使你没有做计算机相关的工作，也能从中收获到不一样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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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为什么要成为顶级专业的人？

 

从我内心来说，我写这本书的目的，是希望帮助计算机行业的从业者通关，最终成长为这个领域里的专业人才。

你听过我的专栏，也一定知道，我一直鼓励每个人都能成为顶级的专业人才。

在过去的来信里，我多次提到过前苏联著名物理学家朗道的方法，他把专业人才分为五级，还定义了每一级人才的能力标准。

他提到，专业人才的等级，越往上走，数量越少。尤其是顶级人才，可以说是开创一个产业的人，像大名鼎鼎的爱迪生、福特、贝尔等人，就在这个级别。 

我很认同朗道的这个方法，所以也特别鼓励你成为专业人才，首先一点，这会给你自己带来比较好的经济收益。

就美国来说，那些做到金字塔尖的专业人才，收入都非常高。比如谷歌前工程师，发明了谷歌无人驾驶汽车的莱万多夫斯基（Antony Levandowski），在谷歌五六年的收入就有上亿美元。

这甚至比许多世界500强公司的老板，还有一些上市公司的创始人都挣得多。更别说，谷歌公司还有不少像莱万多夫斯基这样的人。

国内的情况肯定很不一样。计算机工程师里面，目前我暂时没有听到过收入有莱万多夫斯基这么高的。不过，其他专业里面，收入达到这个水平的，我倒是听说有不少。

除了我们个人，国家也尤其需要这种专业人才，尤其是顶级的人才。

法国思想家圣西门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我给你转述一下： 

如果法国损失了100名最优秀的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和哲学家等，那么法国的文明将大倒退。但是，如果损失了100个贵族，法国不会有任何损失。

圣西门说的当然比较极端，不过至少他意思说到位了，顶级专家对一个国家来说，绝对是笔大财富。

我们中国比法国大得多，每个领域只要100人，那肯定不够。对咱们国家来说，不止是顶级人才很重要，第二级、第三级的人才依然很被需要。 

你可能会说，自己也想成为专业人才，可这条路太不好走了！尤其在国内，不仅特别容易碰到职业发展的天花板，而且社会地位也没有那些当管理的人高。

包括我在咱们课程的留言里，也经常看到同学们讲述类似的境遇。说无论是大公司，还是大学里，很多基础不错的年轻人，一直在做计算机的开发工作，出了很多学术论文，还解决了很多实际问题，但距离世界一流水平，多少还有一些距离。

其实，这个问题不光国内有，国外也存在。

十几年前，我还在谷歌工作的时候，密集接触到了很多年轻的计算机工程师和科学家。我发现，这里面有很多人，没有深入理解计算机科学，钻研地也不够透彻，时间长了，也没能在专业的道路上走得很远，最后也影响了他们的职业发展。

我说的这些人，不仅仅有软件工程师，还包括很多助教授，英文叫作tenure track。这里我稍微介绍一下，助教授不是助教（assistant professors），而是很有希望成为终身教授的一批人。

你知道在国外，成为终身教授是一件特别难，也特别有荣誉的事情。这些人年轻的时候就能做到助教授，那是非常厉害的，但最后他们也没能实现这个职业目标。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3

如何成为顶级专业的人？

 

我研究了很长时间。过程中，我也回顾了自己的经历。

我年轻的时候，国内做计算机这块的研究还比较少，我每天都钻研，终于在自己的领域做到了国内第一。

后来在美国，我有幸跟着我的导师们学习，虽然他们没有要求我必须做到世界第一，但他们把我引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我在自然语言的语言模型、词性标注、机器学习算法等方面继续研究，后来也终于在这些领域，做到了当时的世界第一。

再后来我到谷歌工作，有幸跟当时世界上最好的一批工程师们合作，也终于在工程上做到了世界第一。和我合作的很多前同事们，后来也成为了美国工程院院士。

抛开所有这些成绩，我自己最受益的一项能力，就是会习惯性地、主动地解决那些没人敢碰的复杂问题。 

回想那些时期，我几乎每天碰到的都是工程上的极限，那都是些无人靠近的超级大难题。

我发现，当一个人长期处在第一的状态，他的反应就不是去跟随别人，而是敢于解决别人没有解决的问题。

直到今天，我依然经常跟麻省理工学院、加州伯克利分校、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机器学习领域的教授，还有国内很多顶级科学家做学术交流，也一直没有脱离学术界。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计算之魂》这本书出版的时候，我有幸请到了李国杰和郑纬民两位院士为我写序言。

当然，我在美国求学和谷歌工作的那些年，恰好也是计算机蓬勃发展的时期，这中间有很多历史的机遇，我也是相对幸运的。

刨除掉历史机遇这些我们改变不了的因素，从我个人的经历出发，我尝试分析了今天我们很多人在做顶级专家这件事上遇到的困难。

总的来说，我们很多朋友，要么是输在了耐心上，要么是缺一个好的教练。

要想成为专业的工程师，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做到世界一流，就一定需要时间和耐心，千万不能投机取巧。

我年轻的时候玩过一个游戏，叫《金庸群侠传》。那里面有好多高深的武功，玩家都可以练习。每一种武功都有不同的级别，玩家最高可以练到十级。

在所有的武功里面，最不起眼的是一种叫野球拳的功夫，每个人一开始玩游戏，就会打这个野球拳。但它一开始的威力实在是太弱了，这个野球拳练到9级，威力还不如其他功夫的初级水平呢！

玩家们但凡得到一本别的武功秘籍，就不会再练野球拳了。 

但是，很多人想不到的是，野球拳一旦练到10级，就会威力顶上天。所有的功夫，什么九阴真经、独孤九剑、降龙十八掌等等，统统都比不上它。总之，只要练到10级野球拳，游戏里所有的关卡，一打就通。

我当时观察，绝大部分玩家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让他们天天练习看似威力不大的野球拳，坚持不下来。虽然他们都跑去练了一堆高深的功夫，但通关还是很费劲。

设计这款游戏的人，是非常智慧的，他告诉我们该如何获得成功，就是要在正确的引导下，自己长时间坚持下去。

这一点，我想你肯定多多少少也有体会。我们看到的是，社会上永远是追风的人更多，踏踏实实做点事情的人更少。但往好的方面想，这也说明了，成功的道路并不拥挤，反而是失败的道路上挤满了努力的人。

总的来说，耐心是可以培养的，我们只要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做还来得及。相对来说，缺少好教练的指导，是一个更难的问题。 

身边没有好的教练，我们就很容易自信心不足。试想一下，如果我们身边没有一流的人才，我们肯定是不敢想象，自己也是能做到世界第一的。有时候，我们还会把三流四流的做法误以为是一流的水平。

更关键的是，好的老师往往会在“道”的层面给我们指导，少了这一层，我们所学的本事，常常只能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即便有的人真心想做到世界第一，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拿计算机这个行业来说，实际上，要想对计算机科学有非常透彻的理解，是需要一些点拨的，否则我们会陷入问题表象，没法洞察本质，最后只能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走。

 

 4

做一个好的教练

 

所以，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们国家有那么多计算机从业者，如果有人可以稍微点拨一下，也许就有很多人能在职业发展道路上走得更远一些。但我深知这样的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特别想写一本书，帮助计算机行业的年轻人更快地成长，也希望他们在专业的道路上能走得远一些。 

不过这本书比较难写。十多年前，我在写“数学之美”博客的时候，产生了这个想法，并确定了一些写作专题，就这么陆续写作，一直到今年年初才全部写完。 

我特别高兴的是，十多年过去了，我们国家冲刺顶级水平的人才，至少增加了一个数量级，这是非常值得我们骄傲的，世界上很多地区，这个数字可是几乎没有增加。

但我们也需要看到，相比中国每年10万计算机专业的大学毕业生，这样的人还是太少。比如同时期，美国这方面技术人才的数量，可能增长了两三倍。

所以，我希望《计算之魂》这本书，能够成为大家通往顶级专业人才道路上的教练。

 

写作这本书的时候，我尝试从“道”的层面介绍了计算机科学中十个最重要、最基本的概念，比如大O概念，递推和递归，抽象与表示，分治思想，并行和串行，等价性，确定性和随机方法等等。

你听到这些专业术语，可能会一头雾水。没错，抽象地讲这些内容，只会徒增读者的阅读障碍。

所以在具体的内容设计上，我选择了全世界顶级计算机公司的面试题——这都是些很难的问题，绝大部人面试者都做不出来的。

通过设计这些难题，我再带出来对读者有价值的理论，这样既能让读者获得直接的经验，也能激发大家的阅读兴趣。

我这样写作的目的，是想让大家了解到，计算机行业的那些问题，背后代表了计算机科学领域的哪些道理，或者说为什么那些顶级公司要考察大家这些问题。

当然，这样设计还可以带来一个非常好的效果，就是帮助年轻人进入世界顶级大公司。我可以非常有信心地讲，任何人只要把书中的例题和思考题搞懂了，全世界所有的计算机公司可以随便挑。

《计算之魂》的书稿完成后，这还不算完工。我花了很长时间，特意找到了一位上海交通大学计算机毕业的编辑，请他帮助我完成这本书的出版。他不仅专业优秀，文笔优美，而且之前翻译的图书也得到过文津奖。

这中间，也有很多出版社给我提供了不少方案，说能请专家帮助把关。考虑到这本书的目标是要成为计算机从业者的好教练，我做了一点自己的坚持，这当然有些苛刻，但是从结果来看，我认为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虽然我提前在美国找了不少计算机专业的博士生帮我核对书稿，但还是有些疏忽的错误，这位编辑帮我看出来了。这对读者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

和我过去的书相比，这本书显然不属于好读的那一类，我自己也没有指望销量会很好。 

我唯一的希望是，这本书能够帮助所有读懂它的人，让他们在自己专业的道路上走得很远很远。

 

 

[SoftwareTeac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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